“面朝大海,春暖花開”
春季學期伊始,我到處尋覓能兼職掙錢的工作。因為國際學生沒有美國聯(lián)邦政府提供的“半工讀”許可,在校內打工受到很多限制。經同學介紹我開始到學校里最正式高級的餐廳里做領位員,就是國內俗稱“咨客”的那一位。餐廳里除了三四位墨西哥裔的簽約侍應外,其余全是來掙零用錢的本科生。我的“工友”中有學音樂、常抱著吉他在酒吧彈唱的本恩,有說話都像是在表演的戲劇學院的布萊恩,有來自比華利山莊有錢人家、總在抱怨客人不夠多的亞登,還有又高又帥、商學院本科畢業(yè)卻想去讀神學院研究生的伊坦。跟我最要好的叫約翰,從冰天雪地的賓夕法尼亞州千里迢迢跑來南加大讀醫(yī)科,“我相信,這是主為我做的最好安排。”他虔誠地對我說。
這是學校里最好的餐廳,來吃午飯的除教職工外便是手頭寬裕的學生。常常有學生說他是某侍應的朋友,求坐該侍應服務的就餐區(qū),而小侍應生們最高興的事情,就是他們的朋友帶更多的朋友過來,湊成一到兩張大桌子,這樣他就不會閑著,掙的小費也多。伊坦是最受歡迎的一位,他的朋友們說他特別能講笑話,每周總要來找他一兩回。對比起來中國人對打工掙錢的態(tài)度就不夠坦蕩,看見同學恨不得躲著藏著,生怕別人知道自己以此為生。而看見自己同學在打工的人,也似乎不很自在,臉上的表情總是尷尬怪異。我就碰到過不只一次,有曾經打過照面聊過天的中國人跟實驗小組的老師同學一起來吃飯,我大方地朝他微笑打招呼,他卻裝作不認識。
我們每個人都穿著白襯衣黑西褲,系領帶。男生們喜歡幽默地把領帶系成各種古怪的樣子,娛人娛己。約翰總是挺直了腰板,模仿高級餐廳里資深侍應的專業(yè)態(tài)度,招待客人,遞菜譜,下單,上菜,添酒水,全部一絲不茍,動作敏捷,且非常敬業(yè)謙恭。他會去主動收拾別的侍應不小心打翻的餐具,給忙不過來的人搭把手。這個金色卷發(fā),藍眼睛,笑起來很靦腆的男孩,應該是做任何事都要盡善盡美的人,即便只是打工,他也盡職盡責。
一直認為,沒有打過工,美國的經歷是不完整的。這是崇尚勇氣和獨立的社會,盛容機遇,接納務實肯干的人。雖然我在學校餐廳里掙錢不多(咨客是不拿小費的),但足夠我在周末到中國城去吃上海小館,在星巴克買杯冰凍摩卡再配上杏仁甜點,到環(huán)球影城看最新電影,或是在學校劇院觀賞一場歐洲風情的舞臺劇。總之,學會自食其力永遠是件好事。
國內可以供得起子女在南加大或其他私立學校讀書的有錢人家不少,認為把兒女送出來就一勞永逸了,卻沒有教會他們懂得珍惜,懂得創(chuàng)造。有許多眉清目秀的中國女孩,衣著打扮上模仿美式風格,挑的是實用專業(yè),吊著刺繡小挎包到處向同系男生討教作業(yè)。周末便呼朋引伴去跳舞逛街。她們從不需要去打工,完全過著和國內一樣輕松愜意的生活,也不太為明天操心,好像生活并不用她們自己安排。其實,說到物質生活,國內已經相當豐盛,遠渡重洋,是希望跳出既有的圈子,在思維和生活方式都做一種新嘗試。如果一切照舊,意義又何在?